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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9章 秋歸(九十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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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大驚,皆面面相覷,趕緊問:“不是說聖上昨日醒了麽?如何就薨了?”

封良一邊拭淚,一邊道:“方才禦醫說,聖上醒來,乃是回光返照。只清醒了片刻,便再無聲息。”

“那新君……聖上意屬何人,可留下了旨意?”

封良搖搖頭:“聖上口諭,請眾臣推舉閑人暫理朝政,直至太子歸來。”

楊晟冷眼看著封良,拱手道:“我欲入殿內,瞻仰聖上遺容。”

方崇卻先一步道:“聖上尚未殮身,右仆射此時入內,豈非有失尊重。”

“聖上駕崩乃是國之大事,聖上曾許我為左膀右臂,又怎會介意我入內去看一眼。”

“右仆射自然能瞻仰聖上遺容,但並非此時。”

“那是何時?”

封良忽而道:“都尉且退下。”

“左仆射……”

“右仆射說得不錯。”封良徐徐頷首,“若是我和禦醫都老眼昏花,誤以為聖上咽氣了,可是天大的罪過。不過,聖上此時確實未斂身,諸位既然想親眼觀瞻,便請入內吧。”

他說罷,轉身去,徑直進入大殿。

楊晟對眾人微微頷首,隨即跟著封良走入殿內。

殿內如死一般寂靜,沒有內侍,卻站著許多禁軍。

“如何不見朱內侍?”楊晟問。

可封良只走在前頭,並不說話。

待行至榻前,只見床上之人靜靜躺著,被褥掩頭。

看著此情此景,眾人心頭皆是一沈,已經有人嗚咽出聲。

楊晟卻是遲疑,看了看封良,片刻,上前一拜:“臣無狀,冒犯了聖上,還請聖上恕罪。”

他說罷,伸手將被褥掀開。

待看清那人的面目,楊晟即刻認出了內侍蘇禹。他是被勒死的,面目已然變得僵紫。

楊晟驚嚇得跳了起來。

正要怒罵,方崇卻先一步從他身後將他制住,低聲道:“右仆射若惜命,便安靜些。”

後面的一眾大臣也已經被刀架在了脖子上,個個嚇得面如土色。

楊晟瞠目看向封良,厲聲問:“聖上何在?”

“‘聖上就在此處。”封良面無表情地說,“我欲將聖上的後事交給右仆射打理,不知右仆射意下如何?”

“呸!你喪盡天良,這等指鹿為馬的手段膽敢用在聖上身上,不怕天譴麽?”

“天譴?”封良冷笑一聲,“你我同朝為官這些年,氣話便不必說了。我等何不談談條件?他日我順利登基,便將我如今的位子給你,如何?你要的不就是這個麽?”

“癡心妄想!”楊晟怒道,“太子尚在,輪到誰也輪不到你?”

“聖上用人,向來以能者為上。否則,他又怎麽會當了逆臣,反了前朝呢?”封良道,“還望右仆射審時度勢,明斷利弊。”

楊晟看著他,冷笑道:“枉聖上一直拿你當肱骨良臣,著實令人作嘔。”

說罷,他狠狠唾了一口,唾到了封良臉上。

封良平靜地掏出巾帕來,擦了擦。

“看來右仆射不願意了。也好,像右仆射這等無能之人,真要收入麾下才是真的叫我頭疼,那便算了。”他說罷,喚來長史,“昭告天下,右仆射意圖謀反行刺聖上,罪不可恕。”

楊晟像聽到了什麽笑話,“封良,你當大臣們都是瞎子麽?他們可是親耳聽見你說聖上薨了。何其可笑!何其可笑!”

他說罷,仰頭大笑。

封良卻不為所動,負手掃視殿中眾人,道:“擁護右仆射者,罪為同屬,立刻擒獲,交大理寺一一審理。”

沒多久,王陽和晚雲就收到了消息。右仆射楊晟意欲奪權謀反,行刺皇帝,為左仆射封良所破。封良平叛有功,皇帝將其任用為監國,直至太子歸朝。

“楊晟行刺?”王陽冷笑一聲,“封良這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純熟。”

“不止倒打一耙。”晚雲將手中密信遞給王陽,“他著人給河西送了一封信,要阿兄即刻放歸太子,否則便先拿謝三郎試刀。”

王陽接過信,看了一眼,蹙起眉頭。

楊晟被捕,永寧侯跟他有來往,還是親家,自然也不能幸免。謝攸寧身為永寧候的兒子,也在拘捕之列。:“你昨夜不是令陶得利親自去知會了三郎,他怎麽說?”

“他說要與家人共患難,不可獨走。”晚雲道,“楊妍不久前才掩護他回來,三郎此人最是重情,得利說不動,只能在永寧侯府裏留了人手,若是意外,也好在關鍵時候保他一命。”

王陽眉間更沈:“可如今他已經成了九殿下的掣肘,走或不走都各有問題。”

晚雲頷首:“事到如今,只有走一步算一步。若真的到了那個時候,便只能將侯府中的緊要之人帶走,斷不可讓三郎變成阿兄掣肘。”

王陽想了想,道:“封良這條件倒也不差,九殿下不若就答應下來。太子如今對九殿下已經無用,若是能用他換得這邊的人,也算是功德一件。”

晚雲沈吟片刻:“師兄以為,太子若此時歸朝,將會如何?”

“太子回來,聖上便會因楊晟謀刺傷重不治駕崩,太子則堂而皇之繼位。”王陽道,“讓太子當上皇帝,是封良和皇後長久以來的願望,便終可達成,他們再不必忌憚任何人。”

晚雲沒有答話,看著窗外,沈思不語。

金城關內,裴淵步入後院,裏頭正傳來太子的怒吼。

“我是太子!”他罵道,“你們這些狗東西,給我吃的是什麽!”

隨著話音落下的,是一陣碗盤落地的聲音。

六兒早就得了裴淵的令,太子易怒,若是發作了,便當做沒聽見,也不必特別不必理會。他只得唯唯連聲,令侍從打掃趕緊,稟道:“小人再替殿下送一份吃食來。”

“誰要那泔水!”太子猛地回頭,正趕緊不遠處的裴淵,譏諷道:“泔水配野種,絕配!”

這話聽得刺耳,六兒終於神色不快。

他正忍不住要說話,忽而聽裴淵的聲音傳來:“出了何事?”

見裴淵來到,眾人暗自松了口氣。

“殿下,”六兒忙行禮,道,“太子用膳遲了,湯羹涼了些,不合殿下的胃口。”

裴淵看向太子,並無慍色,只淡淡道:“太子興許不知何為泔水,便去盛一碗來讓他嘗嘗。”

六兒楞了楞,旁邊兩個仆人的嘴角都抽了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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